陳忌庸
大部分敢踏進我工作室的人都是帶著自信與自負的,他也不例外。
不同的是,他真的是少數有天賦的孩子,年紀輕輕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,每幅作品不論是用色、構圖、筆觸,都展現了他與生俱來的美感,相較之下我工作室裡的學徒,頂多只能被稱作庸材。
我已經看了一個下午,他的作品數量不少,要我評論的話,這些作品絕對出自於新人之手,其中的青澀與熱情當然不在話下。他的作品是一種現有的框架下未曾出現的風格,我見過的畫家不下千人,卻未有一位是這樣的手法,像這些打破比例原則卻仍富有美感的作品是相當難能可貴的,那是他憑付自身美感而展現的望塵莫及。
我摘掉我的老花眼鏡,看著他一臉的羞赧與那殷切期盼的雙眼,我幾乎可以斷定他將是一位近百年來最偉大的畫家。或許會成為一個新的派別,亦或是開啟一個新的時代,他的作品會被編入教材,在課堂上分析他是如何打破既有的框架找到新的思維,為他的風格加入新的註解並讚揚他的貢獻,接著你會看到一群學生以臨摹他的作品作為學習,在未來成功之後被分門別類在他所建立的派別之下。
我熄掉菸,將作品還給他,淡淡的說「你走吧。」,他的表情從熱切轉為失望。
「老師,我是真的很希望能跟您學習」
「你不是吃這行飯的料。」
「老師,拜託我真的可以努力...」
我大聲喝斥的打斷他「你以為,我是靠什麼能在這裡三十年屹立不搖的!」
我看著他一臉落寞地離開,而我那庸俗的學徒還在那兒沾沾自喜。
工作室那扇黃銅大門掩上,發出一陣沈悶的聲響。
我坐回那張我最喜歡的躺椅,重新將菸點上,搖啊搖,將煙深深地吸入在一口氣吐出,看著那白煙冉冉上升,碰到那一小塊泛黃的天花板。
那孩子估計是會打消繪畫的念頭了,就算他不放棄,頂著被我陳忌庸退貨的帽子,少說也要再十年,才能重新冒出一點頭兒來。